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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. 不悔 不論如何,顧錦瑟,都將是他的妻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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定國公府, 顧易書房。

“啪!”

白皙如玉的一張臉上一瞬之間浮現五個清晰的手掌印,顧錦瑟默然承受了這一巴掌,似是早就預料有此下場, 精致的眉眼蹙了一瞬,便恢覆如常, 筆直地跪在原處。

顧易怒不自勝, 他本是在永安侯府, 就著政事相看其孫,愈看愈滿意,誰知後腳永安侯世子妃攜孫女歸來, 甫一見顧易, 張口便誇讚顧錦瑟不愧為高門勳貴, 勇氣可嘉雲雲, 了解了來龍去脈後, 顧易臉都黑了,風風火火趕回公府,與顧錦瑟爭執了幾句,誰知顧錦瑟毫無悔意,直言事已至此, 絕不嫁旁人。

顧易從未像今天生顧錦瑟的氣,在知道裴銘為人後,他本趁著時間趕緊把顧錦瑟嫁了,以免有後顧之憂。誰能想到顧錦瑟直言不諱,在皇上面前捅了婁子, 這下可好,全京城都知道顧錦瑟心悅離王,饒是顧易有心嫁女, 卻未必有人敢娶。

一腔怒火沖上頂端,顧易生平第一次,一巴掌打了自己的女兒。剛落掌顧易就後悔了,可一見顧錦瑟面不改色的模樣,竄起的悔意很快就被怒火壓了下去,顧易狠狠地盯著顧錦瑟:“你可知錯!”

顧錦瑟左臉紅印已經腫了起來,然她依舊擡頭挺胸,滿臉倔強:“女兒無錯!”

聞言,顧易一雙眼中怒火燒得更旺起來,他忽地抓起身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,指著顧錦瑟罵道:“你!不孝之女!為父不日前如何與你說的?你竟敢在眾人面前向皇上提及與離王的婚事,你是把為父的話當成了耳邊風,不聽父言,實乃不孝之罪!”

顧錦瑟仰頭,一雙眼睛炯炯有神,毅然決然:“女兒實話實說,皇上並未責怪女兒,女兒何錯之有?”

顧易一聽,怒火從胸腔頓時溢滿全身,他伸手就要朝顧錦瑟再次揮下去,手未落下,就聽得一句厲聲:“住手!”

顧易動作一滯,聞言望去,顧老夫人拄著拐杖,在荷葉的攙扶下緩緩走進書房。一雙濁目一瞬不瞬地盯著顧易擡起的手掌,顧老夫人擺了擺手,荷葉退下後,她才轉身呵道:“你有本事,就一掌打死我!”

見母親來了,顧易收斂了幾分,語氣也軟了不少,“娘!兒這是在教訓這個不孝之女,她簡直無法無天,不把兒子的話放在眼裏。”

“不孝?”顧老夫人眉眼一皺,柱杖向前走了兩步,朝顧易說道,“你既是說不孝,那為娘的就好好給你說道說道。”

說完,顧老夫人掃過跪在地上的顧錦瑟一眼,緩緩地坐在上座。顧易這廂收回了手,退在一邊。

顧老夫人沈吟了片刻,目光灼灼看看顧易,聲音蒼老有力:“你當年執意要娶小林氏,我不同意,你可有聽為娘的話?”

顧易渾身一怵,一身的怒意剎那間消了大半,忙道:“娘……這都多少年的事了!”

“好,十幾年前的舊事,娘不和你提,那咱們就說說這幾年,家中久無主母,我讓你娶個繼室夫人,這些年,你可有曾聽我一句?”

顧易漸漸噤了聲。

顧老夫人並不打算放過顧易,步步緊逼道:“這些年來,你無心再娶,我苦口婆心勸你多少次,你可有一次聽過?如今,是你的女兒走了你當年的老路,怎得,你現在反而要當起嚴父,來教訓你的不孝之女了?”

顧易徹底沒了聲。

顧老夫人不動聲色看了一眼顧錦瑟,覆朝著顧易說道:“子不教,父之過,你口口聲聲說女兒不孝,可這十幾年來,你這個當爹的又是怎麽做的?”

顧易臉上掛不住了,眼神閃了閃看了還在跪在地上的顧錦瑟,忍不住道:“娘,孩子還在這兒,怎麽提及陳年舊事了?”

顧老夫人鼻子一哼:“哼,你真當你女兒糊塗,不知道我當年如何待你亡妻?你為了小林氏,三天兩頭與我爭吵,小林氏性格軟弱,一味忍讓,若非錦瑟懂事,時常來長安院看我這個老太婆,你真當以為是自己從中斡旋,我才不為難你那亡妻?”

顧易被說得臉紅一陣白一陣,當年的往事歷歷在目,為了迎娶小林氏與母親爭吵,為著繼室再娶一室和母親冷戰,這些都是實言,顧易當年倔強的樣子,決計不比如今的顧錦瑟遜色半分。

大抵是過去的舊賬被翻了出來,顧易頓時覺得自己沒臉沒皮,身上的怒氣消消散散,幾近全無,他拱手妥協道:“兒,聽娘教誨!”

“哼,你若是肯聽我教誨,如今還有這一堆爛糟糟的事?你們幾個姓顧的,一個二個都不給我這個老太婆省心。我這是造了什麽孽,長子不孝罷了,女兒也不孝,好好的當家主母不做,非要進宮去當個良娣,熬了多少年才熬到皇後這個位子,至今都沒有皇子傍身;如今,孫女更是這般,非要上趕著嫁給一個殘廢!為著你們這幾個姓顧的,我一個老太婆,半個身子快入土的人了,操了一輩子的心!”

顧易終是不再說了,也的確沒臉再說,忍不住望了望女兒臉上的那五個手掌印,不禁開始心疼起來。

顧老夫人睨了他一眼:“怎麽,現在開始心疼了?你一巴掌下去的時候,怎麽不心疼?”

顧易汗顏:“兒錯了,一切,聽娘的吩咐!”

聞言,顧老夫人這廂才滿意地放過顧易,她悠悠地看向顧錦瑟,左臉的紅掌印尤為明顯,她忍不住心裏罵了一句自己的兒子,才沈穩道:

“錦瑟,我問你,嫁與離王一事,你可想清楚了?”

顧錦瑟垂眸:“孫女心意已決。”

顧老夫人面不改色,繼續道:“你要知道,不論官家允不允這婚事,你都再無回頭路可走,饒是如此,你,還是要嫁給離王?”

顧錦瑟點頭:“是!”

“好!”顧老夫人拄著拐杖,朝地面“咚”的一聲,“你既心意已決,我不再為難你,一切等宮中消息,若官家允了,你便風風光光地嫁過去,若官家不允,顧家,權當沒有你這個人!錦瑟,你好自為之!”

顧錦瑟伏身,雙手貼地,隨之頭顱緊貼手上,道:“孫女謹記,決不後悔。”

“好,好!”顧老夫人顫顫巍巍地起身,“起來吧,隨我去長安院。”

顧易大眼瞪小眼,瞠目道:“娘,這事,就這麽算了?”

顧老夫人乜他:“怎麽,你還要如何?再給你女兒另半張臉打一巴掌,你才罷休?”

“您知我不是這個意思……”

顧老夫人瞪向顧易:“事已至此,你生氣有何用?當年我氣得在床上躺了十天,也不見你改口不娶小林氏……”

“娘,我不說了,您也別說了……”

顧老夫人滿意地點點頭,帶著顧錦瑟徐徐離開了書房,留顧易一個人唉聲嘆氣。

長安院內,祖孫二人甫一進了屋,顧老夫人忙不疊拉過顧錦瑟左看右看,顧錦瑟半張臉五個指印腫得清晰可見,白紅相間,觸目驚心,老夫人嚴肅了大半炷香的臉此刻已是兩眼含淚:“那不孝子還真下得狠手,這白白嫩嫩一張臉,腫成這樣,早知道我也給他來一巴掌,好讓他知道知道痛!”

顧錦瑟不忍顧老夫人落淚,忙道:“祖母,父親是關心我才……嘶……”

芝蘭知夏這廂一個端著熱水,一個拿著回顏膏,細細熱敷後,藥膏均勻塗抹於掌印上,顧錦瑟忍不住痛,話說到一半,戛然而止。

兩個丫鬟聽聞動作不禁一頓,目光看向顧錦瑟的臉,俱是心疼,手中的動作不由得輕了幾分。

顧老夫人見了,心更疼了幾分,嗔道:“你也是,服個軟不行,偏得和你父親硬著來,若非你身邊芝蘭知夏過來找我,還不知今日能不能見你全須全尾的。”

顧錦瑟啞口無言,父親吃軟不吃硬,她其實也在想自己怎麽不委婉些。可她今日也不知怎麽了,不是是在宮裏呆了太久的緣故,總覺得要底氣十足,誓死不從才好。

顧錦瑟知道回府後不會好過,可沒想到顧老夫人會心向於她,思及此,顧錦瑟心中欣慰,忍不住道:“祖母,你能答應,孫女真的很開心。”

顧老夫人佯裝怒道:“我倒不想答應,可又能如何?你姑母,為了一個男人死心塌地,打了打了,罵也罵了,死活要進宮。你到底是我孫女,不比女兒,還能打一打,罵一罵。除了答應,做不了其他。”

左臉已然敷完了藥膏,屋內下人悉數退了出去,顧錦瑟靠在顧老夫人身側,輕輕道:“孫女心裏也慌,皇上今日未置可否,這事兒終是沒個定論。”

老夫人目光落向顧錦瑟臉上的紅印,語氣和藹道:“別怕,皇上不願,我們再去求便是,有先帝那一道旨意在,左右費些時日罷了。”

“祖母~”聞言,顧錦瑟心中一暖,右臉貼在顧老夫人手臂上,用只有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,帶著微微的撒嬌,柔聲道,“謝謝。”

“是祖母該謝謝你才是,你沒因著母親一事記恨祖母,祖母心滿意足,不求其他了。”任由懷中的少女依偎身旁,顧老夫人慈眉目善地撫了撫懷中孫女的長發,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意。

離王府,寒玉堂。

正值深夜,府中上下一片靜謐,寒玉堂外側,張泗杵在門外,暗暗打盹。他原是存著倦意,眼皮有一搭沒一搭地分分合合,須臾間,仿佛有道銀光在夜空中一閃而過,張泗這廂正打著哈欠,忽而之間,一動不動,頭一歪,睡了過去。

暗夜無光,漆黑的房間內伸手不見五指,燭火在一瞬之間系數全滅。

皎月銀輝悠悠落進房內,原是暗夜無光的書房之間,玄鐵鑄就的輪椅停在窗欞之內一仗遠處,月色之下,金色的邊身與銀光交相輝映,而臨近窗欞之處,一名暗衛單膝跪地,手握成拳。

他除了一雙眼睛外,周遭上下都是暗黑之色,若非月光照進,他怕是要融進這夜色之中。

裴澤單手支額,身形挺拔坐於輪椅之上,不動聲色地看著面前黑衣之人。雲紋錦袍只一半在月光之中,墨色的眼眸一半融入月色,一半隱於夜色,看不出是何情緒。

“如何?”裴澤幽幽開口,聲音卷著一絲寒意。

暗衛頭不敢擡,拱手抱拳,態度十分恭敬道:“回稟王爺,顧家姑娘今日被定國公打了一巴掌。”

墨玉般的眼眸驟然一縮,暗衛恍若覺察到頭頂上的寒意更甚,他面不改色,補充道:

“但顧姑娘決心不悔。”

不多時,暗衛覺得頭頂上的視線淡去了幾分,寒意逐漸消去,取之而來的是淺淺的幾分慵懶之意:“我知道了。還有別的?”

“睿王與宰相之女有瓜葛。”

座上的男人聞言,沈默了一瞬,繼而道:“嗯,你下去吧。”

暗衛覆拱手抱拳,應了聲後從屋內離去,融進這黑夜之中,看不清蹤跡。靜默追隨而至,銀輝的距離移了幾寸,屋內除了幾不可聞的呼吸聲,再無任何旁音。

裴澤擡起頭,兩手分別置於扶手處,桃花眼半瞇著凝著月光,半晌,黑色絲履離開輪椅,置於地面,雙腳沈穩有力,一步一步靠近窗欞。

月光透過窗格照進房內,裴澤俊美如玉的容顏半隱半現於窗欞之中,銀輝之下,他身形欣長站於窗前,一雙腿修長緊實,如歲寒松柏,筆直有力。

裴澤站在窗前,薄唇抿成一條直線,暗夜之中,他鼻梁高挺,五官分明,在淺淺的月光下,膚白更甚,俊美異常。

裴澤垂眸,伸出左手,那裏還殘存顧錦瑟手心的溫度,裴澤眸色不由得一沈。他忽而擡頭,左手握緊成拳,不留絲毫間隙;一雙黑眸如暗夜中的蝙蝠,一瞬不瞬地盯著皎月。

他決定了,若皇上不允這門婚事,他就進宮,親自去求。

不論如何,顧錦瑟,都將是他的妻。

他已經,放不開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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